青樺

主瓶邪,不吃黑花

【瓶邪】大悟无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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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ooc,慎入、慎入、慎入

 

 

01

黎簇将脏水泼了出去。

他拎着空桶子站在门口对着院子发呆,直到苏万喊了他一声才回神。

"鸭黎!别偷懒!"

黎簇撇撇嘴,心里百般不干愿,但还是拿着空桶盛水去了。

苏万见人又有了动作,拿着扫把又缩回屋里去。

几个小时前,黎簇为了拿回被积欠的债务,不辞千里的追了过来,他本以为见到的會是失魂落魄、郁郁寡欢的吴邪,然而事实却不是,这人倍儿有精神,一见到他两就使唤着人做扫除。

黎簇摔下抹布,冲着正蹲在门口抽烟的人大声道:"老子是来拿钱的!不是来搞卫生的。"

吴邪淡然自若,"不干活,没钱拿。"

吴邪来到雨村其实不比他们晚多少,几乎是前脚刚过来后脚黎簇他们就到了,原本他还对着满屋子灰的土楼发愁,这下好了,来了两个帮手可以使唤,前几天他刚到的时候,只来的及清扫他的房间,其他地方根本还没动。

土楼是以前就买下的,这几年找人翻修过,看上去新的很,但翻修完后也有好一阵子没人住,里头积了不少灰。

家具有现成的,擦擦就行了,刚擦完柜子的苏万爬下椅子。

其实里头的家具不多,柜上也没放东西,看过去很是冷清,或许是刚搬来还没来的及置办吧,苏万耸耸肩,拖着椅子走了出去。

但一个人住,肯定是冷清的。

 

 

02

那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张起灵。

这个只活在几位老板话题中的男人被吴邪带下了山,其实在这之前,黎簇一直认为吴邪会无功而返。

但凡一个正常人,都不会认为有人待在那么匪夷所思的地方长达十年还能活着。

但偏偏这个男人超出常理外。

吴邪几人簇拥着那个男人,黎簇远远看见他,说不出什么感觉,光是一眼,他就知道那吴邪他们以往口中说的那人的无所不能没掺水分,甚至他觉得,千万句话也无法将这人给描述完整。

张起灵这人,的的确确就是该活在神话里的人物。

那天晚上黎簇在酒店外看到吴邪抽着烟,神情是难得的放松,也就是这难得让他看了好一会,最终被发现。

吴邪朝他招了招手,黎簇踌躇了一会,还是走了过去。

"怎么还不睡,不累是吧。"

黎簇撇撇嘴,"这个点对我们年轻人来说还早呢。"

吴邪喔了声,也没看他,喃道:"恩,我也不年轻了。"

其实吴邪看上去真没那么老,黎簇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以为他不过三十,穿得稍微年轻一点说二十几岁也没人怀疑,但那说的是外在,吴邪这人初见时的形象就是"我是大佬我走路带风",成熟度翻了倍,尤其是点烟的时候,简直男人味十足。

黎簇嘴上不说,但心里深处还是有点儿崇拜他的。

后来又说了什么他也不记得了,只记得他两站在外头吹了许久的冷风,中途吴邪还抽了两根烟,他也讨了根,不过被吴邪以小孩子抽什么烟为借口给挡了回去。

这借口神他妈的烂,这些日子被逼着干了那么多不该由小孩子干的事,你现在还跟我说"你还小,不能抽烟"?

在还未长大的时候被逼着长大,而在成长过后他又希望你长慢点。

这就是为什么黎簇不能完全恨他的原因,你以为他对你坏到了极点,但偶尔他对你释出关怀的时候,你就会觉得,这人也不是那么坏。

黎簇想想自己也是犯贱,被虐的死去活来,还要替对方开脱。

第二根烟也快抽完了,吴邪拿出烟盒,似乎想再抽一根出来,黎簇皱眉,看吴邪这个架势,别是一个晚上就要这么抽过去吧。

老实说吴邪就是在这傻站一个晚上也不关他的事,但他觉得自己该有一点身为人的良性,奉劝对方少抽一根多活几年,反正劝一次也当自己善良过,对得起良心晚上也睡得好。

不过在他开口前,又闭上了嘴。

因为有人来了。

是张起灵。

黎簇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来的,又站了多久,他转头的时候便看见那人站在酒店门口,朝这边望着。

不说话也不动,似乎在等着什么。

黎簇一下就明白了,他在等吴邪。

这个等待没有意义,一个说话的瞬间,他便可以停止这种等待,但他选择不开口,哪怕吴邪在这站了一个晚上,黎簇也觉得张起灵不会开口。

但到这他就不明白了。

吴邪和张起灵的纠葛什么人都能说出一二,但什么人也不能参透。

黎簇好奇,但也知道这不是个能问出口的问题。

于是他只是转身唤了吴邪一声,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夜晚。

吴邪转过头看到张起灵的时候似乎有点惊讶,但他瞬间收起,接着笑了笑。

"小哥,怎么出来了。"

声音温和,还透着点软,这不是黎簇习惯的语气。

吴邪向来是能冷则冷,话多话少也缺不得里头的冷劲,像是生来就凉薄,但他知道,这人压根是挑人凉薄,吴邪对解雨臣他们又会不同,从话语中就能听明白他亲近的人和不亲近的人。

而在今晚,那亲近的人又多了一个。

张起灵走了过来,手里还拿了件大衣,既不自己穿着,也没说给谁穿着,像是不擅长做这种事一样,张起灵只是拿着衣服沉默。

黎簇知晓这大衣是给谁的,他看了吴邪一眼。

只见吴邪笑道:"我有点儿冷,衣服能给我穿吗?"

张起灵点点头,伸手递了过去,"很晚了,休息吧。"

吴邪点点头,"走吧。"

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回去,全然忘了还有一个人。

黎簇屏息看着一切,包括张起灵转身后吴邪看他的眼神,觉得几个动作间似乎透露了什么,但他还年轻,这不是他能看破了。

如果在场的是胖子或解雨臣,肯定又是另一番体会。

 

 

03

在北京等着的除了解家的伙计,还有张家人。

张海客领着一票张家人候着,在看到张起灵后,一群人跪了下来。

不大的小院里,跪满了人,黎簇几人没见过这样的场面,一时也不敢说话了。

胖子和黑瞎子还淡然自若的坐在椅上嗑瓜子,霍秀秀窝在解雨臣身旁,两人打起了游戏,而吴邪呢,黎簇忽然想看看他是什么样的表情,令他失望的是,他依旧什么表情也没有,只捧着一杯茶温温淡淡的喝着,而张起灵坐在他身旁,像是没看到面前跪满了人似的,只在吴邪的杯里空的时候再替他添上热茶。

后来张海客起了头,那个和吴邪几乎长的一样的人说了很多黎簇似懂非懂的事,现场张家人一脸悲切,这个延续了数百年的家族,在终于解脱后,唯一的请求就是这位族长的归来。

这个请求被说出口,黎簇立刻就察觉到现场气氛变了,黑瞎子等人停下手头的事,明里暗里不约而同朝某个地方看去。

目光中心的人依旧泰然,喝完了茶水,然后闭目养神,铁了心不理眼前的事儿。

张起灵没说话,在场也无人敢再开口。

过了许久,才见他点点头。

黎簇突然有点儿惊慌,他又看向吴邪,这人闭着眼,什么也没看见,但他没来由的想,吴邪肯定知道了。

黑瞎子等人又恢复动作,只是终究不一样了。

 

 

04

黎簇曾想过,吴邪究竟会如何送走张起灵,又或者,他根本不会让张起灵走。

然而事实是,一切如常。

张起灵走的那天吴邪等人也去了机场。

说来身分证的事还是吴邪解决的,包括张起灵身上的穿的带的,张海客无数次表示族长他们会照顾好的也没用,吴邪还是执意亲自准备,张起灵似乎也更乐意接受吴邪的好意,哪怕对方让他带上毫无用处的东西,他也照单全收。

离别前一个小时胖子几人相继道别。

"哎,小哥,以后逢年过节就回来看看,兄弟几个好好聚聚。"胖子拍拍张起灵的肩,全然无视一众张家人在背后虎视眈眈。

苏万在黎簇耳边感叹,"胖爷真敢开口。"

谁都知道张家人最不缺的就是老旧思想,过年过节的在他们张家肯定是按传统来,向族长拜年问候是必须的,他们张家已经过了好多个族长不在的节了,现再好不容易迎回人了,以后肯定操办的更隆重。

偏偏胖子这话说的,像是他们才是张起灵家人似的,连年节也要抢人。

但在场没人敢开口,毕竟他们族长也点了头。

再来是吴邪,几个人为他们留了点空间,大家都有自觉。

黎簇在不远处默默观望,只见吴邪笑了笑──他在张起灵面前很常笑,然后说一些家常,又说到了那边常写信回来。

"哎,瞧我忘了,现在手机方便,说什么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,我把我的号码给你吧。"

吴邪拿出手机,手摸了摸,又说,"不过你现在还没有手机,张海客说那边有帮你准备好了,我也就没买了,要不,我写给你?"

张起灵恩了声,也不知从哪掏出了笔,递了过去。

吴邪拿着笔,愣了一下,"我这儿没纸……"

张起灵伸手,摊开手心,"写在这。"

黎簇看到吴邪又愣了一下,接着慢慢抬手扶住张起灵的手,一只手在他的手上写下号码,这个时刻很安静,哪怕机场人来人往也丝毫没打扰到那两人。

吴邪写得不快,张起灵也不催他。

在旁的苏万看出了什么,他凑到黎簇身边,"鸭黎,我觉得,吴老板是不是唔──!"话未完便被人一把摀住嘴,连同在旁没说话的黎簇也一样。

两个少年挣了挣,黑瞎子依旧纹丝不动,只听他低声道:"有些话不该由你们说的,还是烂在心里好。"

什么话?

黎簇没想明白,苏万或许明白。

但这个时候,谁也不能说。

吴邪停住了手,似乎已经写完了,黎簇看见他将笔放到张起灵的手上。

"小哥,还记得十年前我跟你说过的,现在社会,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特别远的距离,"吴邪收回手,"十年前是这样,十年后更是这样了,以后要是在张家受了什么委屈,别怕,一通电话我和胖子就过去了。"不过想想对方也不会吃亏,吴邪自觉好笑。

张海客小声喃道别挑拨我们张家人的感情好吗。

但张起灵似乎没当笑话,依旧认真应道。

在长的时间也该到了尽头。

最后就是一句珍而重之的"保重"二字,谁都是笑着的,就像吴邪说的,现在社会没什么特别远的距离,联系方便,往来方便,今天说我想你了,或许明天就能见到面,和张家人也谈不上离情依依,而张起灵也压根不是什么会眼角带泪说再见的人。

黎簇本来是这么想的。

但当张起灵转身走的时候,他看吴邪的神情,在那个瞬间,黎簇几乎要以为,他会留住他。

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,无论是苏万刚刚没有说完的话,还是那个夜晚,只敢在张起灵转身时露出的心思。

但这是个只有当事人才能解的心结,所以黑瞎子说的没错,不该由他们说的话,那就烂在心底。

张家人走了,他们也没理由继续待在这,吴邪是最先转头离开的,比谁都还要潇洒,胖子也转身凑到他身边胡侃,走的不比谁慢,几人相继走了,黎簇本也想跟着。

而就在离开时,他鬼使神差的想再回身看一眼。

多年以后,他还是庆幸这时候多看了这一眼,就因为如此,他比许多人更早望见结局。

张起灵在远处停住脚步,神情他看不清,一个直觉,他觉得张起灵望着这里,似乎还想说些什么。

只是未尽之语终究无人可说了。

 

 

05

后来不过半个月,吴邪雷厉风行的整顿了盘口,该分则分,该散就散,丝毫不留情,甚至道上一度传出吴小佛爷命不久矣,所以要尽快打理自家产业。

吴邪听到时还笑了笑,该干啥还是干啥。

不过和亲近的几人还是知道他的打算。

半个月后,吴邪无事一身轻,带着简单行李就直奔他心心念念的小村,开始过起农村生活。

黎簇知道消息的时候第一个想的是,吴邪是不是想不开,要在那儿寻短,后来想想,应该还不至于,再如何吴邪也不会这么多愁善感。

解雨臣几人早已知道他的打算,也没多讶异。

黎簇想了想,觉得不行,他还有十万债款还没讨呢,说不定吴邪就是为了逃这笔钱才跑远的,越想越觉得有道理,当天就拍定要跟着去村子,顺便再稍上自家好兄弟。

令人意外的是,解雨臣几人挺赞同他走这趟。

胖子拍拍他的肩,表示他两打前锋,他过几天安顿好后再跟进。

解雨臣好心的替他们出车钱,然而只有去程。

"不是吧,解老板,这样我们怎么回来?"黎簇苦着脸。

解雨臣笑了笑,"赚够了钱再回来。"

"哎哎,带上这些,这些都是吴邪哥哥爱吃的。"霍秀秀哒哒哒跑了过来,手里还拖着一大袋零嘴茶叶。

黑瞎子摊摊手,表示自己没什么好托付的,只让他们多待几天。

"鸭黎,我觉得,此事不单纯。"被一群人推着上火车后,苏万摸摸下巴道。

黎簇呵了声,扛着大行李找座位。

这有什么,说来说去还不是没人是像表面上一样云淡风轻的。

 

 

06

"鸭黎,这样好吗?"

黎簇回过神,见苏万皱眉朝自己看来,他也不自觉烦躁起来。

"谁知道,谁爱操心谁去,反正不关我的事。"

"不是。"苏万顿了顿,手指了指,"我是说你鸡棚没关呢,小鸡都跑出去了。"

"……"黎簇低头,几只小黄鸡撒ㄚ子跑得飞快,已经跃出鸡棚,四处撒欢去了,"你ㄚ的!不早说,还不快抓!"

于是吴邪刚走进院里,就看到几只横着走的小黄鸡,还有后头追赶的少年们。

他黑着脸,"……少一只我找你俩算账!"

过了好一会儿,终于把全部的小鸡给赶回鸡棚,两个年轻人瘫坐在地,气喘吁吁,别看这鸡脚短,跑的跟人有的拼,他们几乎跑遍了大院里的每个角落。

吴邪站在一旁,刚刚他也只顾在鸡棚旁边,边看两人抓鸡边数还剩几只鸡,中途还抽了根烟。

"你干啥养这么多只鸡!?"黎簇抱怨道。

吴邪没说话,过一会才淡淡道:"老子就是养头象,你也管不着。"

见人休息够了,他抬脚踢踢黎簇。

"屋里扫完没?"

黎簇下意识道:"完了、哎不是谁跟你说这个,老子是来拿钱的!"

吴邪喔了声,指指屋子,"你扫了里头,有看到值钱的东西?"接着又指指鸡棚,"还是说你觉得这鸡大了后会生金鸡蛋?"

黎簇被问得哑口无言,最后还干巴巴的问,"所以?"

吴邪叹了口气,"你小子来这是拿不到什么东西的,去杭州,我把剩下的东西都交代给王盟了,他自会给你你要的。"

黎簇一愣,心里不是滋味,这句话听起来像交代遗言似的。

苏万在旁听了一会,突然叹口气,"但是,吴老板,我们没钱回去啊,我们要自个儿赚钱买车票。"

吴邪瞇起眼睛,像是审视他们俩一样,把两人看的浑身不自在后才缓缓呼一出口气,"说吧,谁派你们来的。"顿了一下,又说,"算了,我还猜不出来吗。"说完也没再看他两,自顾进屋去了。

黎簇和苏万对看了一眼,也站起身跟着进屋。

一进屋就看见吴邪躺在躺椅上头,闭着眼像是睡着了,不过他们都知道,那么短的时间里,鬼才睡得着。

"吴老板,我们可以暂时住这儿吗?"苏万小声问道。

吴邪也不是没有良心,他指指上头,"楼上自个儿挑房间。"

两人一听赶紧拎起放在屋角的行李上楼去了。

一早上的扫除已经让他俩熟悉这屋子了,这栋土楼有好几个房间,似乎是为了招待客人用的,人来多少都不怕。

但一个人住,真的挺空荡的。

"吴老板一个人住这也不怕。"苏万感叹道。

黎簇撇撇嘴,"都干着下地的活,还怕个毛。"

苏万回道:"你不懂。"

我可比你懂了,黎簇心道,你是瞎想,我可实打实的看到了,有石锤的。

他俩在一间房门前停下,苏万指了指,"我住这儿吧。"

黎簇点头,示意自己住隔壁,苏万刚要进门,又想起今儿晚餐不知怎么解决,于是又探出头来打算问黎簇,却见对方停在门前,动也不动的。

"怎么了?"苏万走到他的身旁,探头看。

房门已经被打开,里头摆设一目了然,这一看,苏万也不禁愣住了。

这栋土楼里的房间除了吴邪的卧室外,其余内部设计都差不多,无论是摆设还是用色几乎大同小异。

但这间房间却截然不同。

墙是灰蓝色的,房间中央的大床也是差不多这个颜色,家具用的是上好的木料,书柜桌子等家具做的精美,而柜子的旁边是扇大窗,阳光可以从那照亮了整个房间。

无论是床头放着的小灯,还是柜上的摆件,都能看出这间房间被精心设计过。

两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房间的主人是谁,但事实上这个人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在一个小村里,会有一个独属于他的房间。

苏万眨眨眼,正想说些什么,突然从身后伸来一只手,他赶紧拉着黎簇退开。

吴邪慢慢关上房门,然后转头看着他两。

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,苏万突然想。

岂料吴邪只是淡淡说:"这间房间不行,再去挑一间,挑完了就滚下来吃饭。"说完就转身下楼了。

黎簇看着他的背影想,这人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准备了这一间房,或许早在很久之前这间房就已经在了,那时吴邪可能还有着一丝希望,相信张起灵会和他走,但事实是,直到机场的那场离别,吴邪也没开口说留下。

他突然觉得这人挺可怜的,这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事,因为怜悯向来是吴邪看他、看他们,他的眼里比谁都看得清,也比谁都了悟的多,他看他们就像神看世人。

但是这一刻黎簇却觉得他可怜,他曾以为他是佛神,此刻却知道他仍是凡人。

他又想起那天回头看见的那一眼,张起灵的欲说还休,是不是也和吴邪一样。

这世界上他以为最像佛神的两人,然而打破金身后,里头还是同凡人一样的血肉之躯。

 

 

07

晚餐由吴邪准备的,两个少年瞪着桌上几道菜,不敢置信。

"看啥看,看了就饱了是吧。"吴邪早已端着饭碗开吃了,说着当口又夹了一筷子青菜。

他们是真没想到这个在道上呼风唤雨的一代神话,居然可以做一桌子的菜,虽然只是几道家常菜,但味道还是不错的。

黎簇又夹了一片肉,虽然不想承认,但……他又添了一碗饭。

"明天我会上山,好一阵子不会回来,你两记得喂鸡,还有我菜园要浇水,院子也扫一扫。"

黎簇喔了声,乎觉不对,怎么他两变成他吴邪的佣人了?但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。

"你去山上干嘛?"

"享受生活。"

"……"

饭后黎簇和苏万猜了拳,后者灰溜溜的刷碗去了。

院里有几张藤椅,晚上坐在外头还是很舒服的,风凉不冷,天空上头天气好的时候星子很多,耳边传来几声细细的虫鸣,躺着不动也不会觉得枯燥。

以上是对于吴邪来说。

黎簇坐了一会就坐不住了,想找人说话,但现在能说话的对象只有吴邪,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话题。

其实还是有的,比如,张起灵。

经过一天的观察,他发现吴邪的情绪正常,就好像张起灵这人的离开对他根本没有影响。

看来没问题,但黎簇不相信,十年不是一个小数目,如果吴邪能对张起灵如此潇洒,那么这十年来不会做不到放手。

"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,老看着我也难受。"吴邪突然说道。

黎簇张张嘴,才发现自己盯着人许久了,他摸摸鼻子,这是一个好机会,但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
想了许久,他才慢慢问道:"你怎么不留他呢?"

吴邪笑了一声,"说吧,小花给你多少钱了,来刺探敌情是吧。"

黎簇恨恨说道:"就单程车票的钱,还没给回程呢,差评!"

吴邪又笑了一会,慢慢收起表情。

"不是每一件事都得要有个结果才行,"吴邪说道,"我留不留他不是那个必要的果,对我来说,他活着才是。"

顿了一会,他继续说道:"我以前总执着要一个结果,就跟现在的你们一样,但付出惨痛代价,后来我学着不那么执着,这才发现活的不那么痛苦了。"

"所以我为何要执着留他?"吴邪闭上眼。

对张起灵的执着曾经让他深陷不已,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尝遍苦楚,后来他来到那个天井,找到了那个石像,就像是告解,他对着石像说了很多,可能是他布下的局,又或者是他不可言说的心思。

当他离开,回头再望,他看到的是漫天的雪,和葬在雪里的执念。

所以十年后他再次看到张起灵时,他就会想起墨脱的雪,告诉自己,不可求。

黎簇理解不了太深的意涵,他只觉得吴邪从头就抱着绝望,在还没开始前他就说服自己放手。

"你就没问问张爷的看法吗?说不定他也对你有意思呢。"黎簇撇撇嘴。

吴邪呵了声,"你们年轻人真以为什么都像电视剧一样啊。"

黎簇没说话。

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比吴邪懂得多。

 

 

08

隔天黎簇和苏万坐在门坎上,目送着吴邪背着大包出门,看起来要去个好几天。

苏万托着腮,"我们是不是也该跟去啊。"

黎簇瞇着眼──早上起的太早,现在还有点儿昏昏欲睡,"什么?"

苏万继续道:"吴老板不会想不开吧。"

他想的可开了,简直可以出家了,黎簇心里道。

"别瞎操心了。"

苏万从兜里摸出一颗还热乎的馒头,慢慢啃着,"我也就是瞎说的。"

黎簇听了一下,反应过来,"你昨天都听见了?"

苏万没说话,腮帮子被馒头撑的鼓鼓的,嘴巴嚼了一会,又从兜里掏出一袋热豆浆,吸溜喝了一口。

黎簇:"……"

"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走了。"苏万道,"走之前师父也跟我说了,吴老板心态比谁还要好,让我们走这趟也只是为了保险,他对傻子不设防的。"

黎簇:"……"

"还有,我包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塞了这个。"苏万从兜里又掏出个信封,"回程车钱。"

黎簇:"……"

他前几天还觉得自己难得比苏万聪明,结果这丫的在幕后看得清楚,妥妥的电视剧里的幕后黑手。

"所以鸭黎,要走吗?"苏万看他。

"……等吴邪回来吧,要不鸡没人喂。"

"哎,也是,那你去扫院子,我去菜园浇水顺便喂鸡。"

"……喔。"

接下来的日子就这么过去,他们等了五天还不见人回来,黎簇拎着扫把看向山的方向,思考自己是不是该上山找人。

不过又觉得似乎小题大作了点,以前的吴邪一不见就是好几月,他要真想躲,哪怕是解雨臣投入全部人力也是找不到人的。

黎簇撇撇嘴,倒也不是多担心他,只是吴邪没回来,他俩就得继续住着。

苏万养了几天黄鸡养出感情了,要是就这么走了他肯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。

"鸭黎,你有没有看见──"

黎簇转头看他,"看见什么,话别说一半的。"

可苏万看也不看他,嘴张的老大,一双眼直盯着院子外瞧,黎簇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,也愣了。

院外站着一个男人,背着个大包,风尘仆仆的。

黎簇还记得那个包,吴邪当时使唤他去买的,还恶趣味的在上头挂着小黄人的吊饰。

张起灵看看院子,又看看屋子,最后转向他们两人。

"吴邪呢?"

黎簇一个机灵,结结巴巴的说好几天前上山了,至今还没回来。

张起灵皱着眉,这还是他们俩第一次如此明显的感受到他的情绪。

苏万赶紧又道:"张老板,要不你先把行李放了,再往山里找?"

先扣下行李,也不怕人又跑了。

黎簇立刻附和。

张起灵也干脆,直接进去屋子,很快又出门了,快的黎簇只来的及指方向给他。

俩人目送张起灵离开后,互看了一眼。

"……咱们可以走了吧?"

"……好像是。"

功成身退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09

吴邪醒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又错过好时机了。

他裹着睡袋坐起身,帐篷外有瀑布的哗哗水声,还有虫鸟鸣叫的声音,不用出帐篷,从外头透进来的光也可以知晓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。

吴邪又呆了一会,才蹭出睡袋出帐篷。

他是来拍日出的。

几年前他第一次来到村子,循着村里人的介绍找到这处瀑布,村里没什么景点,这瀑布勉强算其一。

瀑布边上有块大石头,大的说是石台也不过分,吴邪那时攀了上去,想看看瀑布的全貌,爬的时候没发现,等到了顶往下看后才发现这石头高的吓人,不过石面又大又平整,安营扎寨都行,从上头看下去风景也漂亮,那天难得没有下雨,天气好的很。

那天他在大石上睡过了头,等冷醒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,因缘际会下,他在这块大石上看到了日出。

称不上是绝美的景象,但就是令他念念不忘,可能是因为云雾飘的刚好、瀑布水溅的角度刚好、鸟雀飞起的瞬间刚好,又或者是其他原因,总之他也说不清楚。

那时候没能用相机拍下,他一直颇为遗憾,不过没关系,现在回来了,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弥补。

出了帐篷后简单的用水洗漱,接着翻出包里的干粮嚼了嚼,他对食物的要求不高,哪怕吃了好几天的饼干罐头也面不改色。

他花了好几天来等待一个日出,尽管拍下无数张,他仍觉得不满意,于是又再次等待下一个黎明。

他这一生中有很多的时间都在等待,他用十年等待一个人,现在他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去等一个日出。

尽管他并没有从中去获得什么,但他就是这么心甘情愿。

解雨臣曾说他是疯魔了,他觉得挺对的,后来他在喇嘛庙里静坐了许久,靠在石像旁,听远处诵经声,他心里也默诵。

他让佛祖封住心魔。

求不得,那便放下。

张起灵要走,是求不得,他不留他,那是放下。

活着就是这样,时间在走,一件事完了,你得再去寻找下一件事,这才是人生。

他等到了张起灵──虽然又送走了他,接着他该等一个日出了。

吴邪吃下最后一口干粮,伸伸懒腰,刚寻思着要下去抓鱼,就听见下头传来声响。

他以为是村民,这里的村民常来这儿,洗衣服的钓鱼的闲话家常的都有,不过这么早就来的人倒挺少的。

他好奇的探出头,底下的确有个人,此时正往上看,吴邪看清那人时就愣住了,眨眨眼,又眨眨眼。

"你……怎么来了?"

"来找你。"

张起灵抬头看他,接着直接攀了上来,给吴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,吴邪愣愣的看着他攀上石壁,又爬上石面,直到来到他的身旁。

吴邪捏着指头,笑了笑,"你来我这儿怎么不说一声,我好招待你。"

张起灵摇摇头,"打你电话了,你没接。"

吴邪愣了一下,摸摸兜里又摸摸包,有些想不起来他最后一次用到手机是哪时候,似乎从来到村子后他就没看到过了……

解雨臣他们知道他的情况,一般不会搅扰他,黎簇他们也是,早就习惯他的电话没人接,所以甚少打给他,这就导致他来村子后没发现落了手机的事。

老实说他没想过张起灵会打这个电话,或者说他以为这一辈子是等不到张起灵主动联系他了,从给出号码时他就不抱期望。

可是他不仅打了,还找到自己面前了。

吴邪看着他,觉得葬在墨脱的心魔又回来了,但他还是告诉自己,先等等,再等等。

"你要来这玩几天?住我那儿吧,有很多房间的……"

"我不是来玩的。"张起灵打断他的话。

吴邪住了嘴,也不知道是什么神情,张起灵一把抓住他的手,"我在杭州找不到你,问了胖子,他说你在这里,从以前就想好了。"

吴邪无法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,只觉得自己在做梦,挺奇怪的,张起灵竟然这么急着说话。

吴邪看他,张起灵靠他靠得很近。

他们似乎说了很多话──其中包括张家的事已了,他可以离开了。

而最后张起灵的话让他一辈子记得清楚。

他说,"我能不能留下。"

 

 

如果他愿意,他会跟他说说村子的事,土楼的事,还会说他想养鸡想种菜,想把小满哥接过来,还有胖子,铁三角一起。

最后还会跟他说,这里有一个房间,是给他的,从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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